
手机闹钟在清晨七点准时响起,像一根细针,刺破了房间里凝固的寂静。
我,陈丽萍,25 岁,从不算舒适的床上坐起,动作熟练得几乎不需要经过大脑。
窗外是这座城市千篇一律的灰蒙蒙天空,和我的人生底色很像——平凡,不起眼,缺乏惊喜。
刷牙的时候,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一张毫无特色的脸,五官像是被随意安放上去的,组合在一起,构成了一个走在街上会立刻被人潮淹没的形象。头发是毫无光泽的黑色,简单地扎在脑后。身上穿的是已经洗得有些发白的通勤套装。
这就是我,陈丽萍,一个刚毕业、好不容易挤进这家还算不错的公司的社会新人。
萍萍,吃早饭了,不然赶不上地铁了。妈妈陈婉的声音从厨房传来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来了,妈。我应了一声,迅速洗漱完毕。
狭小的餐桌旁,妈妈已经把稀饭和咸菜摆好。我们住在这栋老旧的筒子楼里,一室一厅,厨房和卫生间都是公用的。
妈妈是纺织厂的退休工人,微薄的退休金支撑着这个家。我能考上大学,找到工作,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的积蓄和心力。
今天公司忙不忙?妈妈一边给我夹菜,一边问,眼神里满是关切。
还好,有个新项目要启动。我低头喝着粥,不敢看她的眼睛。其实我心里很没底,新项目意味着更多的会议、更多的沟通,而这恰恰是我的弱项。
别太累着自己,刚进去,多听多看,少说话。妈妈总是这样叮嘱我,咱们家就指望你了,好好干,争取早点……换个地方住。
她没说下去,但我懂。这破旧的房子,潮湿的墙壁,半夜老鼠跑过的声音,都是她心里的刺,也是我的。
改善家里的居住环境,让妈妈过上舒坦日子,这是我拼命工作的全部动力。
挤上早高峰的地铁,我像沙丁鱼一样被裹挟在人群里,呼吸都变得困难。周围是嘈杂的谈笑声、手机外放视频的声音,但这一切都与我无关。我是个透明的存在,没人会多看我一眼。
到了公司,明亮宽敞的写字楼和我的家形成鲜明对比。我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格格不入。
丽萍,早啊。前台张姐对我笑了笑,算是难得的招呼。
张姐早。我赶紧回以一个有些拘谨的笑容,快步走向自己的工位。
我的工位在一个靠角落的地方,采光不好,但正合我意。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减少被注意的可能。
打开电脑,开始处理前一天没做完的报表。我的工作内容大部分是枯燥的数据整理和文档处理,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心,这大概是我唯一能胜任的地方了。
丽萍,过来一下。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。我抬起头,心跳漏了一拍。是王学姐——王胜男,我现在的直系上司。
她穿着合体的衬衫西裤,身材挺拔,短发利落,脸上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。她是我們学校的风云人物,学生会主席,成绩优异,能力出众。毕业就进了这家公司,如今已是部门骨干。
在我大二那次因为家境困难差点辍学的时候,是她偶然得知情况,帮我申请了助学金,还经常鼓励我。在我心里,她就像一束光,照亮了我灰暗的大学生涯。能进入这家公司,也多亏了她的内部推荐。
学姐……王经理,您找我?我赶紧站起来,有些手足无措。
别紧张,她笑着摆摆手,语气一如既往地亲切,有个新项目,关于『蓝海』计划的,需要人手做一些前期的资料搜集和整理工作。我觉得你做事踏实细心,想让你参与进来,锻炼一下。
我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。蓝海计划是公司今年的重点项目,能参与其中,哪怕只是做最基础的工作,对新人来说也是难得的机会。
我……我可以吗?我下意识地怀疑自己。
当然可以,王胜男的语气充满肯定,要相信自己。待会儿十点钟项目启动会,你也一起来听听,先熟悉一下情况。
好的,谢谢王经理!我一定努力!我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抖。这是来自学姐的信任和提携,我绝不能让她失望。
十点钟,我拿着笔记本,小心翼翼地走进会议室。里面已经坐满了人,大多是各部门的精英,谈笑风生,气场十足。
我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,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。会议开始了,王胜男作为项目核心成员之一,在台上侃侃而谈,逻辑清晰,自信从容。我仰望着她,心里充满了敬佩和感激。
她提到的很多专业术语和市场分析,我听得似懂非懂,只能拼命地记笔记。轮到自由讨论环节,大家踊跃发言,气氛热烈。我低着头,看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,脑子里却一片空白。
我有几个模糊的想法,但看着周围那些自信的面孔,话到了嘴边,又硬生生咽了回去。我怕说错,怕显得无知,怕给王学姐丢脸。
角落里的那位新同事,陈丽萍是吗?你有什么想法吗?主持会议的总监忽然点了我的名。
一瞬间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。我感觉脸颊像着了火一样烫,心跳如擂鼓。我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总监,丽萍刚接触项目,还在熟悉阶段。王胜男适时地开口,替我解了围,让她先多听多学习吧。
总监点了点头,目光移开。讨论继续。我松了口气,随即涌上的是更深的沮丧和自我怀疑。
看,即使机会摆在面前,我也抓不住。我就像会议室里的一粒尘埃,微不足道,可有可无。会议结束后,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工位。
王胜男走过来,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:别灰心,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难免紧张。以后多锻炼就好了。晚上可能要加班整理一下会议纪要,辛苦你了。
不辛苦,王经理,这是我应该做的。我连忙说。能为她做点事,我心里反而好受一些。
晚上,同事们陆续下班,办公室里渐渐安静下来。只剩下我,还有键盘敲击的声音。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,城市的灯光亮起,像一片星海。
我沉浸在工作里,努力把会议纪要做得尽善尽美,仿佛这样才能弥补白天的失态。
时间一点点流逝,等我再次抬头时,才发现已经快午夜十二点了。脖子有些酸疼,我站起身,走到窗边想活动一下筋骨。
就在这时,我下意识地望向马路对面那栋昂贵的公寓楼。
然后,我看到了那一幕。对面三楼的一个房间亮着灯,窗帘没有完全拉上。透过玻璃窗,我清晰地看到两个人影在纠缠。
紧接着,其中一个身影——那个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,王胜男王学姐——举起了一个在灯光下反射出寒光的物体,猛地刺向了另一个人!
我的呼吸瞬间停滞,血液仿佛凝固了。
我死死地盯着对面,眼睁睁看着那个被刺中的人倒了下去,而王学姐站在那里,身影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清晰,甚至……她好像还朝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?
我猛地蹲下身,躲在窗台下,心脏疯狂地跳动,几乎要冲破胸腔。恐惧像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我的全身。
我看到了什么?
杀人?
凶手是……王学姐?
那个对我有恩、温和可靠的学姐?
不,不可能!一定是我看错了!
加班太累,眼花了!
对,一定是这样!
我蜷缩在窗台下,浑身发抖,脑子里一片混乱。那个画面却像烙印一样,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视网膜上。那一夜,我的人生,从这一刻起,彻底偏离了原本平凡却安全的轨道,滑向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旋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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